腊月二十七了，*早就心急火燎的想回乡下老家陪家人们过年了。

    毕业后，*就在学校所在的城市工作了，距离老家四百多公里，平时忙，加上路途远，平时很少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陪家人过年，是*每年都坚持的一件事。住在城市里的岳母岳父、妻子也都挺支持的。

    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看到街上的繁荣景象，*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过年时的往事。

    那时，不仅是自己家里穷，跟前的人家都穷。过年没有压岁钱，也没有什么新衣服，但还是盼着过年。年前，不管如何，大人们总要买些白菜、胡萝卜、蒜苗、粉条啥的。还会买一些鞭炮回来，***响的鞭炮兄弟三个一人一板。断然是舍不得一次性点燃就放完了的，而是拆散，装在衣兜里，一颗一颗的玩。点着后丢出去不响的，也要找到，放在一块上头上，用石头砸上去，让它发出砰的一声。在大人的帮助下，用竹子或铁丝做个灯笼，用作业本或油光纸糊好四面，用彩色纸做装点，点上自己做的蜡烛或墨水瓶做的煤油灯，一帮小伙伴挨家挨户的串门子，每年过年如此。父亲虽说是个农民，上过小学，会写毛笔字，字虽说不怎么好，可是腊月二十以后，每天都会有人带着红纸来请父亲写春联。年三十早上，每家每户都用玉米面和面粉掺在一起，熬成糨糊，门上、窗上贴上喜庆的春联。每个门、每扇窗都贴。灶台上也贴的有，写的最多的就是“上天言好事、下地降吉祥”，甚至在猪圈旁，也贴有一张上写“六畜兴旺”的红纸。院子及周围人家的春联，字体都是一个样，都是来自父亲的“杰作”。大年初二后，跟着父母一起去给长辈们拜年，长辈们也给压岁钱，一块、两块、五块的，到压岁钱给到二十块时，*就参加工作了

    经济发展了，生活质量提高了，再回家过年，家家户户大包大包的买年货，门前贴着买回来的春联，虽然颜色鲜艳，内涵深厚，而且字也好看，很多人家门挂的都是买的打灯笼了，有的不挂灯笼，就是挂着两盏电灯，走动也不多了，*总是觉得年味淡了。

    *参加工作后，辛苦了一辈子的父亲身体大不如前，自此，再也没写过对联。*小时候跟着父亲学过写毛笔字，将就着也能写，但从没在外人面前展示过，因此，也没人知道他会写毛笔字。几年前，父亲因病去世，劳苦了一辈子的父亲没能享到自己的福，在*的心理，始终是个痛。

    看着街道上的人接踵摩肩，熙熙攘攘，*忽然想起了什么，给领导打个招呼，要去买点东西。

    *和妻子回老家过年，都是要请几天假的，领导也挺有人性味的，每次都准假。

    腊月二十九回到乡下的老家，*对*岁的儿子说，今年，咱们像爸爸小时候那样过年，儿子听了很高兴的跳起来。*找来锯子、木块、钉子、刨子、锤子、铁丝等，动手做起大灯笼来，儿子就在*的身边跟着瞎捣乱。妻子说*瞎折腾，再怎么折腾，你也找不回小时候过年的感觉。*嘿嘿一笑，并不反驳。不多长时间，*凭着小时候的记忆，用木条子做成了两个长方体的大灯笼，一个小灯笼。*将从城里带回来的白纸和彩色纸，裁成灯笼大小的块，又用剪刀剪了一些彩纸须，用妈妈熬好的糨糊，细心的装扮灯笼着。母亲看着*，笑着说，孩子都那么大了，自己还像个孩子。*笑笑也不做声，用心地侍弄着三个灯笼。儿子看着爸爸的手艺，不停爹赞着爸爸好厉害。灯笼做好了，和买的灯笼相比，显得很有味。就连不善言辞的哥哥看了，也频频点头。*看儿子提着做好的灯笼，满院子里跑，那个高兴劲，就像自己小时候过年的心情。

    晚上，*拿出红纸，说要自己写春联。哥哥说，春联已经买了。*说买了以后用，今年，自己写。妻子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会写毛笔字呀。*嘿嘿一笑，好玩呗。裁好红纸，摆好笔墨，*敏思苦想了一会，想起小时候门上贴的一副对联，颤颤巍巍的写了出来：政通人和百业兴旺，风调雨顺五谷丰盈，横批，勤劳致富。写春联时，*心里就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父亲或就着电灯、或就着煤油灯写春联的情景来，心里就酸酸的。写好春联，*又取来两个大灯笼，像小时候父亲那样，用毛笔小心翼翼地在一个灯笼的四个面上，写上“新春快乐”，在另一灯笼的四个面上，写上“幸福平安”。

    大年三十早上，*忙活着贴春联，儿子看见了，嚷着要帮忙，手忙脚乱的帮着刷浆糊，又晃悠悠的站在凳子上掺和往墙上贴春联。贴完对联，*又忙着挂灯笼。哥哥说给灯笼里接上电灯，*说，还是用蜡烛吧。

    整个大院子七八户人家，别人家门上、窗上贴的都是买的春联，门前挂的都是买的灯笼，就*家挂的是自己做的灯笼，贴的是自己写的春联。左边张家的大叔看到*家挂的灯笼、贴的春联，点着头对*笑着说好、好。

    晚饭后，*带着孩子和哥哥他们一起去给爷爷、父亲等逝去的亲人上坟，回来后，家里人聚在一起看电视。外面噼噼啪啪响起鞭炮声，*走到院子边，小时候过年时晚上也热热闹闹的偌大一个院子，现在没有一个人，儿子还对自己做的灯笼心生欢喜，现在也丢在一边了，心生感叹，想像小时候那样过年，怎么就真的办不到呢？到底少了啥？

    *摇摇头，回屋坐在电视前，淡然地看着年年褒贬不一的春晚。

    春晚接近尾声，*想像小时候那样过年的念头在即将过去的年夜里，跟着过去。幸好，儿子并没有追问，他小时候的年，到底怎么过的。*知道，儿子真是问了，自己也回答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