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是随着雨的脚步渐浓的。

    秋雨和春雨一样缠绵有致，下起来颇有吴侬软语的味道。只是同样的雨，落在春和秋的眼角眉梢，那风格，那气韵，全然不同。春日的雨是俏皮伶俐的小姑娘，穿网球裙在草地上跳跃，银铃般的笑声洒落一地；秋日的雨则是优雅持重的少妇，静坐在日影中读一本书，听一阙歌，偶尔抬起头来慢条斯理跟你交流几句，淡淡的，温润的，没有急眉赤目的焦躁。

    天地在晴与雨的交替中变得开阔，深深浅浅的绿这一丛，那一簇，令人心旷神怡。这样的天气，无论做什么都是好的。信步郊外，青纱帐一望无边，玉米特有的清香若有若无。牵牛花开得正好，紫红的，粉白的，淡蓝的，热热闹闹藏在心型叶子间捉迷藏。蝉鸣声减了威力，其他秋虫还在，蟋蟀、蚂蚱、纺织娘在田野里起落，夜间，这些虫子就开始弹琴，细细碎碎，是真正的秋声。

    昼夜温差大，即使白天，走在阳光下和树荫里也不同。但天毕竟是凉了，五颜六色的花裙子，从街上一点一点消退。有时一阵秋雨袭来，温度会骤然下降。晨晚出门的人，便着了长衫长裤，抵挡渐渐围上来的寒意。若逢晴天，则适合晒衣物。不管是各种衣服还是床单、被罩、被子、枕套、枕芯以及里面的荞麦皮，都不妨拿出来晾晒，晾到日影西斜，上面满是阳光的味道。一起晾干的，还有那些不悦的情绪、潮湿的心事。

    秋从来不会让我联想到寂寥、悲伤、惆怅之类的字眼，相反总是橙黄橘绿式的鲜艳，晴空一鹤排云去式的豁达，纵使花谢了，香残了，那些记忆依然芬芳着。

    刚过了处暑，荷一点也不残，有露着尖尖角的，有顶着莲蓬的，还有一朵样子很可爱，掉了两片花瓣，仿佛孩子豁了门牙，依然娇俏的模样。粉花瓣围着淡黄蕊，嫩绿小莲蓬，忍不住凑近去嗅那香。刚靠近，两只蜜蜂匆匆从里面钻出来，嗡嗡着飞远了，吓人一跳。这样小小的惊喜，和秋日的葡萄一起封入坛，酿成酒，什么时候取出来，微饮即醉。也不知醉的是人，是心，还是这一季的故事？

    秋让人恢复了对文字的感觉。那些熟悉的字，在夏日摸起来黏黏的，潮潮的，怎么都不痛快。现在终于可以尽情把玩。音乐在耳边盘旋，指尖在键盘翩跹，熟悉的仿宋三号字像美丽的妖款款走来，抱着月琴略一颔首，开始浅唱，没有章法，也不需横七竖八的规矩。

    据说人类在社会化过程中慢慢丢失了“第六感”，所以不如其他生物对自然界变化的感觉敏锐。怅然之余还是希望有那么一个秋夜，能跟我的芦荟、绿萝以同样的频率呼吸，感受节令变换带来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