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温度
写作,是为了什么?
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坚持写。那是真正的写,每次有点想法,都是带着一张纸和一支笔,独自一人在岗亭,一笔一划地写。我写香椿树,写塔山墓场,写海边小屋,写方山夕阳,记录每一天的快乐与忧伤,也记录我那无法评说的成长。这样的写作并没有什么功利性,水平差劲,不够赚稿费,也不够赚来一个好名声。但我宁愿用写来排解心中的压力,我相信和依赖的就是笔头流畅的痕迹,那是我的心灵。
那时,写是一种孤独。孤独到自己与自己交流,灵魂与肉体通过写这个动作联系到一起。那时,写也是一种态度。忠于自己的态度,或者忠于笔墨的态度,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是不一样的“我”交锋的成果,骄傲或是谦卑,都在放大或缩小中折射了灵魂。那时,写是一种记录,是对记忆的一种责任。那时,写是一种探索,探索生活的成功与失败。每一次思索都伴随着追求“是什么”、“为什么”和“怎样”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在不知不觉中,可以坦然面对生活的得失成败。在一次次坦然中,写俨然成了追求平静的方式。
在灵魂与灵魂之间取得平衡和中立的方式,是关注内心以引起思索和共鸣。写作的对象可以是寂寞,可以是孤独,可以是灵魂,可以是一切。当写不是为了给别人看和说服别人,写可以轻松很多——我就是写,我不是为了点击率也不是为了赚稿费。闲来无事,我在写。忙忙碌碌,我也在写。对我来说,写简直就是一种生活的状态,作为一种必然程序存在于每天的起床、吃饭、工作、睡觉之间。
可是,写就不能是为了谋生么?假如把谋生算作一种功利性的展现方式,那么世界上每一个作家都不算是纯粹的作家。诸如盗墓魔幻之类,诸如武侠言情之类,诸如游记感言之类,都有其消费的市场。这种消费对作者的推动,有时候用金钱来表现,是一种谋生;有时候用点击率来表现,是一种名利。从文章本身来说,有的刺激感官神经,有的触动思想心灵。每一种,都是思想的展现,深度不同、形式不同甚至读者理解力不同,文章的颜色都是不一样的。如果必须把写当做一种谋生方式,写的文章就必须迎合众人的喜爱。那么,我当不了作家,我学不会怎样去迎合别人。讨好他人,无论以什么为目的,都有一种丧失原则的痛感。可有时很多人需要一种快感,为了他人的快感,作家就必须学会接受某种痛感的存在。
当然,我也不会迎合我自己。多年以前,我大概会迎合自己,在写作中获得一种满足感。这种满足感或是被他人认同的成就感,或是自己无奈之下必须认同自己的成就感。后来发现,这种满足感与毒品无异,当梦醒来,当一束真理的光照进现实生活,我能看清什么,又能接受什么?那些与自己有关的和无关的事情,曾经在笔下是这个样子,曾经在笔下是那个样子,吹牛的成分有之,贬低的成分有之,低落的成分有之,兴奋的成分有之。现在,心平气和地回头看看,那些纸片上所有的快乐悲伤失败成就,看起来都无比幼稚。
所以我要让写作回归最原始的状态。带着一把手术刀,剖开自己,蘸着胸口的血液,在一张纯洁的纸上写下想写的字。那些字的内容代表的是思想,那些字的颜色才是赤裸裸的灵魂的颜色。被看到与否已经不重要,能带来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比对着字的颜色去衡量自己的斤两,这算是写作的功用,而非功利。
蘸着血液的写作是有温度的,一把带着血液的手术刀篆刻墓志铭时的声音,就算是写作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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