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拐前雪分明
九道拐是*境内的一座山垭,海拔****米左右,是通往甘肃、青海的咽喉要道。去南木达卡点多次,每次翻越*驻足山顶,面对眼前的万千气象,总是感概不已。
又是一年春草绿,时逢家乡达州的“元九”登高节,遥想数十万人倾城出游登高眺远,祭天祈福,期待一扫去岁颓势,迎来新年万事畅达的盛景,心里就禁不住向往。“年年登高、人人进步”。尽管身在他乡,又时逢大雪,我们在*援警也决定遵循下传统,登一登*的九道拐,看看雪景。
因为“九”在藏语中的意思为“九九归一”,“久德功成”的意思。还因为上山下山都必须经过九个拐弯的山道,所以俗称“九道拐”。在“九道拐”最高的山口,跨路的木桥上挂满随风飘动的经幡,地上总是零零散散的撒落着五颜六色的纸片。那些五色纸印着马和经文的方块纸叫“隆达”,意为风马。当地藏民为祈祷全家一年平安和外出顺利,每年新年伊始都要神灵之地悬挂经幡,同时,路过的人也撒些五色风马纸,用风力飘动经幡、飘飞风马纸,向神灵传递祈祷平安吉祥的语言。
由于“九道拐”离驻点有**多公里,所以我们决定驱车前往。先前到那里的路是土路,路况极差。去年,由交通运输部对口援建的*县南木达高山路段“九道拐”改扩建工程**月竣工,这才极大地改善了该县*个高原乡农牧民出行的交通条件,同时为促进该县与青海、甘肃两省的商贸与文化交流创造了良好的条件。由于弯道太多,车行速度不能太快,也正好趁此机会浏览车窗外的景色。沿途阴山一侧的植被很好,树木林立,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阳山则地表裸露,四处枯黄。公路上,不时有牦牛挡道;路边的草坡上也间或散落着些黑色的牦牛群。沿着小河一直顺河而上,几乎都是这样的景致,车行约半小时,经过几道山梁子,就到了“九道拐”的*上。*上的风很大,并使劲的吹,似乎要把我们吹下去,裤脚鼓胀,衣服乱飞,头发乱了,脸上飕飕的冷。尽管这样,高原的大气纵横和即将收归眼底的雪线,远远近近的缓平而又略显低矮的覆雪山丘;高高低低的白云絮团样地点缀在蓝天和雪原之间。这就是我们心目中无数次向往的高原呵:极度开阔的视野,让一切都是那么的舒坦神怡。在这里极目四望,什么叫天方地圆、什么叫岁月沧桑,什么叫时空珧寮?没有人能够清楚而又准确地告诉你,唯有撕裂*的大风,纠缠于迷乱凡间的幻彩。声声呼啸,阵阵猎响,一度再度地媚惑着经幡的醉意。
站在*四望,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绵延不断,山坡上,沟谷里,阴山的树丛中到处是厚厚的积雪,她们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白得直射人的眼睛。手捧一把,这些晶莹的、洁白的,带着丝丝寒意的无声语言,生世血泪凝练的经典,她们在远山背面,洁白地歌唱。纯洁的穿越,荡涤去我们心中所有的尘埃,就象一只青鸟掠过,只拥有这样简短空渺的回响,独矗山巅寂寞顾盼。山垭的背阴坡上,有一大片的松杉,蓝天白云下,炽烈的阳光直射大地,雪压松枝。这不由让我想起陈毅那首诗《青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天空可以沉寂,你也可以沉寂,而我却不能。当雪花洋洋洒洒飘下,当我们喘着粗气,缓慢行走在山丘上,大风裹挟着雪山的冰冷敲打着我们暴露在强烈紫外线下的脸上时,我总是在想,这里海拔这么高为什么还会有片葱绿?驾车的管老经常都说,海拔超过了****米,一般连草都不长了,根本就不会长树了。可在“九道拐”这海拔****米的“天路”旁边,还居然有这么大片大片的松杉,真可谓“树坚强”了。其实,想过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它就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顽强并倔强!尽管天气恶劣,但山顶上依旧有藏民在协助工人架线。来自我们达州宣汉电力公司的罗总告诉我们,他们在这里援建的是一条**千伏线路和***伏的低压线路,主要解决当地藏民的生产生活用电难题,约**公里,预计本月完工。在大山沟谷里施工虽然环境恶劣,施工器械简陋,但是从参与到该线架设的藏民眼中,我们看到的是对早日通电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其实,和他们一样,山那边还有更为边远的南木达镇,我们还有五十名援警长期生活和工作在那个地方,为着藏区的安宁,他们舍弃了父母情、夫妻情、儿女情,把一腔热情无怨无悔的投入到藏区的维稳工作中。皑皑雪山、巍巍高原。湍急的杜柯河流淌着达州援警和藏区同胞的深情厚谊;高耸的九道拐*见证着援藏民警的无悔人生。我觉得有几句诗特别适合感概此情:是谁,唤醒这尽忠的经幡再漫上厚重的斑斓;是谁,将满怀热情只纠结于定格的祥瑞,让九道拐的高度岂止是祭奉神灵的供台?
通常登高望远多有思古之忧、思乡之苦、怀亲之情。无论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感时伤事、吊古悲今;还是武元衡《登阖闾古城》“登高望远自伤情,柳发花开映古城。全盛已随流水去,黄鹂空啭旧春声。”的慷慨悲凉、伤感亲人不能团聚的情调,大都有“人神鬼兽尽欢之时,亲人稚嫩的步履才愿攀越这苍老的阶石”的感伤。
和青藏高原上所有的雪山一样,“九道拐”上的雪山也是一座连着一座,都是那般的妩媚多姿,教人目不暇接。她们纯洁的身影无时无刻不以最自然的姿势刺痛我的双眼,荡涤着我的胸襟。但是和他们不一样,我喜欢“九道拐”*前那片被局限的空旷,因为它在我心里有着足以让灵魂狂奔的辽阔;这些雪的精灵,就象突如其来的一股劲风,把我平日那些微不足道的感受,在“九道拐”的*前立体、具体、真实地触碰并迸发出思想的火花。
自古以来,骚人墨客,多以雪为题;诗坛文苑,多有咏雪之作。但在所有咏雪的诗词歌赋中,却一直无人能及毛泽东同志的《沁园春.雪》,在这首“睥睨六合、气雄万古、一空倚傍、自铸伟词”的第一流杰作中之杰作里,作者只用“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寥寥数句,就将黄土高原的雪景写得如此的荡气回肠、精妙绝伦。清沈德潜在《说诗碎语》中曾说“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毛泽东此词,是古今咏雪诗词之绝唱,其胸襟气魄的雄伟浩阔,真可谓“横绝六合,扫空万古”。
之所以要说这首上下浑融一气,构成了一个博大浩瀚的时空世界,铸就了一个完美独特的艺术整体,表现出一位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超凡脱俗的精神境界的诗词,其实是因为或多或少与这个“九道拐”有关。****年6、*月间,朱德、张国焘、贺龙、任弼时等率三十军、三十二军、四军两个团、红军总部及红二方面军为左纵队,由甘孜、东谷三次经过*的南木达、中*、蒲西大伊里、上杜柯等地。缺衣少粮的红军在极为艰难的情况下翻雪山过草地,近千余名红军战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红色的土地上,使*成为了长征是中国工农红军革命活动中最有意义、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之一,“九道拐”就是其中的碑砖之一。
此前,****年*月*日,中华苏维埃中央博巴自治政府,亦称博巴依得瓦、博巴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由长征途中的红四方面军,其实也就是张国焘等协助当地藏人成立了的,辖区就包括当时的“让倘”,即我们今天的“*”。不知道当年的张国焘,在率领红四方面军主力进军成都失败之后,为什么总是要跋涉千里越岭翻山地来到这里组建他的那个所谓的“博巴”政权。尽管这个因为“分裂逃跑”而毁了一世英明的“张主席”,在当时的情况下选择偏远的高原草地建立政权也的确是具有相当的战略眼光和政治谋略的。但相比于《沁园春.雪》“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的毛泽东先生的“北上抗日”和胸怀天下的宏图大略来说,“张主席”坐拥一方、占地为王的胸襟和抱负,就实在还是要太小了一些,这也就无怪乎他在后来要黯然神伤地远离延安而去。不敢设想,假如那时的中国工农红军,真的就如张国焘所主张的那样,以甘孜为中心在川西和康藏地区全面地建立“博巴”政权,那么,中国社会的现状又会是怎么样的呢?历史没有“假如”。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出生过藏族骄傲的格萨尔有着英雄史诗的*这个地方确实是有一股“王者之气”,但是,最多也就只能算作是一股独霸一方的江湖草莽之气。“博巴”政权维持的时间很短,不是因为战争,而是因为政治。一个致力于中华民族全民族的兴旺事业的大党,又怎么可以效仿那些历史上的江湖草寇们,而去做一个隅守一方的草莽之王呢?“博巴”政权早已成为历史。但我不知道,也算是有些雄才大略的张国焘,在他最后住进加拿大多伦多的那家空旷而又寒冷的养老院并且已经咽咽一息之时,是否已咽下了他的这口历史宿愿的怨气呢?
雪山孤寂,千年冷峻。远远望去,觉囊派文化中心的中*的确尔基寺金碧辉煌的圣像,犹如云中观音。茫茫原野与辽阔幽深的蓝天自然地融为了一个和谐的整体。这种天人合一的思想,竟是为这片高地上最初的活佛所集成、所理解、所表达,让人叹为观止!曾经的荒山野岭,如今僧房云集......
一种思想经过千年的凝练而演变成信仰,这里面有一种顽强的动力。难怪当年乾隆调兵十几万,耗时十数年劳师远征,死伤无数,费尽移山心力也要平定这“塞上江南”。曾经有很多朋友问过我藏民们为什么会全民信佛?为什么他们会对藏传佛教那样虔诚那样执著那样的崇仰和那样的坚信不疑?我无从回答,因为我不了解藏传佛教,也不是藏传佛教的修习者,但“科学给人以真,宗教予人以善,艺术教人以美”和“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的简单话语我还是记得的,就象“嗡嘛呢叭咪口牛”这简单而又复杂的六字真言,早已写尽了宇宙和人世间的万千真谛!
“一寸热土一脉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在江南的二月已是春红柳绿,鹰飞草长并春暖花开了;但在高原*,依然还是“氧气吃不饱,风吹石头跑;六月飘雪花,四季穿棉袄”的恶劣环境。但或许这正是我所需要的地方,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给自己的心灵一片净土,一个宁静的空间:在这里等待我所盼望的,回忆我所珍惜的,拥抱我所喜欢的。
天空在沉寂中苏醒,眼前却没有一只青鸟飞过。但我的目光已从“九道拐”草地上的大风中抬起,越过山峦,越过山峦背后的广袤天空,在天际透过来的一线微光中,宗教般平静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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