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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遥品千年苏东坡

    时间:2014年10月08日 来源:其他 点击:收藏此文 字体:

        作为一名文学后生的我,一直对身怀天纵之才、鸿鹄之志,一生伴侍五君,几经浮沉,命运大悲大欢,经历波澜壮阔,艺术成就独树一帜,人格魅力流芳千古,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的苏东坡推崇之至。总想为这么杰出的“*老乡”写点什么东西,可一直无从落笔。前年秋天,应高中同学、远在江苏常州市科技局工作的朋友周良林的邀请,有幸参观了东坡先生生前最后岁月寓居的藤花旧馆,感悟颇多,却一直迟迟不敢动笔。一则,关于留写先生的文章佳品可谓多如瀚海、汗牛充栋;二则自己的水平也就那个样子,怕写出来不仅不流芳百世,反而莫丢人现眼遗臭万年。

        援藏期间,雪藏了八年的44集重大历史题材电视连续剧《苏东坡》,作为国家广电总局定下的向党的十八大献礼电视剧,开始在福建东南卫视播出后又先后在山东潍坊电视台、山东泰安电视台、上海东方电影频道等地方台播出。该剧以风云变换的北宋大舞台为历史背景,通过落榜举子闹风波、王安石变法、徐州抗洪、乌台诗案等一系列真实的历史事件,再现出了苏东坡大悲大喜的人生历程,得到了非常好的收视和极高的评价。闲暇之余从中品看了部分内容,终于对被文学大家王安石称为“不知更几百年才出如此人物”的苏东坡——一个纵横于儒、释、道,诗词书画皆为另辟新界开山人物的苏东坡,一个在慈善事业和公立医院领域首开世界先河的苏东坡,一个政绩卓著、爱民如子、文韬武略兼备的苏东坡,却历尽坎坷,万劫不死的苏东坡有了全新的了解和认识,终于鼓起勇气,信笔写下了拙作《遥品千年苏东坡》。

        (一)

        和东坡有缘,不仅仅我们是老乡,尽管相隔近千年,他是宋代的大才子,我们是当今的小后生;千里的距离,割不断巴蜀的血脉;千年的时空,隔不断后生的景仰。尽管没有伟人毛泽东在百戴河“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那种伟人对伟人的追思豪情,但作为后生晚辈,我们却可以完成对这位终老在常州,把生命的呼吸留在了江南古城的东坡先生穿越时空的情谊。

        说起东坡,其名如雷贯耳。他真是一个奇才。奇在他做什么都做到极致。他的诗词流传千年依旧不朽,什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什么“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等,人们总是在千古吟咏颂读;他的书法道法自然行云流水平淡天成、柔中有刚形拙内秀端庄大方,过目不忘的《黄州寒食诗帖》让他在苏黄米蔡中首屈一指;而自幼仰慕画圣吴道子的他于绘画“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顺手烦推求”,胸有成竹的经典让东坡先生在宋代书法绘画作为中华书画艺术高峰也足有一席之地;就连他发明的东坡肘子和杭州36道名菜中的“东坡肉”,也都老老少少爱吃并一直吃到当今不衰。作为中国文人黄金一代的杰出代表,一代顶级的文化大师和天才全能作家,在才俊辈出的宋代,东坡先生是浩瀚历史的一颗璀璨明星,闪烁在朗朗星空,照耀古今。

        素来以文化自我并一直去文化他人的、具有卓拔人格并“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的苏东坡先生,自二十岁随父出川,慨然有经营天下之志地与弟弟苏辙一起进士及第名动京师后,与父亲苏洵、弟弟苏辙一起号称“三苏”,在历史赫赫有名。但论才情成就影响,父不如子,弟不如兄,犹以东坡居首。历史上父子,母女齐名的有之,但一门三人同时声名显赫者恐怕寥寥无几。史上除建安文学的开创者和领军人物“三曹”(曹操、曹丕和曹植)父子外,再一个就是“三苏”了,就连“唐宋八大家”苏氏父子也要占三家。“苏文熟,吃俸禄;苏文生,喝西风。”坊言的流传足见东坡先生文笔之高超。燮星期《原诗》说:“苏轼之诗,其境界皆开辟古今之所未有,天地万物,嬉笑怒骂,无不鼓舞于笔端。”赵翼《瓯北诗话》如是评论:“以文为诗,自昌黎始,至东坡益大放厥词,别开生面,成一代之大观。……尤其不可及者,天生健笔一枝,爽如哀梨,快为并剪,有必达之隐,无难显之情,此所以继李、杜后为一大家也,而其不如李、杜处亦在此。”就连大宋的孝宗皇帝也认为苏东坡先生是“力斡造化,元气淋漓,穷理尽性,贯通天人,山川风云,草木华实,千汇万状,可喜可愕,有感于中,寓之于文。雄视百代,自作一家,浑涵光芒,至是而大成矣”的登峰造极的集大成者,君无戏言,此可谓盖棺定论了。

        尽管岁月失于道路,命运困于党争,生活寄于风雨,襟怀奉于苍生。但作为宋词发展史上的里程碑人物、千年大才且卓尔不群的苏东坡先生,一生为我们后辈留下了三千七百多首诗、三百多首词、数百篇文论和《黄州寒食诗》、《赤壁赋》、《答谢民师论文》、《祭黄几道文》与《古木怪石图卷》、《潇湘竹石图卷》等传世书画。

        作为*老乡,我们知道,现在的眉山市是苏东坡的故乡,是他青少年时期读书学习的地方。那里有出名的“三苏祠”,我大学时候去过,一座富有*特色的古典式的园林建筑,很精致,也很简朴。原为五亩庭院,在元代时改宅为祠,明末毁于兵火,清康熙四年(1665)在原址上又摹拟重建,后经历代增修扩建,到2007年,中共眉山市委、眉山市人民政府又投巨资新建了东园碑廊、三苏纪念馆(生平陈列馆)、旅游接待中心等,新增面积20余亩,目前“三苏祠”已是面积总计已达104亩的著名古典园林了。“三苏祠”有“东坡洗砚池、东坡并蒂丹荔、百坡亭、披风榭、东坡坐像”等景点。三苏祠既保持了苏氏故居的风貌,又体现了祠园建筑的古朴幽深。肃穆中有疏朗之气,典雅中而洋洋大观。周围红墙环抱,绿水萦绕,荷池相通,曲径亭榭,花草扶疏小桥频架,堂馆亭榭掩映在翠竹浓荫之中,错落有致,有“三分水,二分竹”的“岛居”之称,颇有三苏风格。只是我去的时间是90年代初的寒假,那时潮的是钱,最不值钱的是知识文化,所以里面没有几个游客,竟是同当时的天气一样清冷。

        其实,我们有所不知,除我们*有“三苏祠”外,在河南郏县还有一个“三苏祠”的。那是由前寺后祠的四合院组成的,寺名“广庆寺”,祠为“三苏祠”,俗称“苏坟寺”。这种“寺祠合一”的布局据说为全国所仅有。在这里,“三苏”享受的待遇可以说是辉煌备至了。寺里供奉观世音菩萨和四大天王,而祠里敬奉的则是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也就是说苏氏父子在这里享受的是和观世音菩萨一样的礼遇。特别是祠堂的暖阁里还有三苏父子的坐塑像,苏洵居中,苏轼、苏辙侍左右,大小、服饰一如真人,尤其是东坡,面颊丰润,秀眉垂须,飘然有浑厚豪放之姿。据说这些塑像是六百多年前的元代遗物,其年代之久远,塑造之精美,保存之完好,据说也是全国罕见。文革时期,祠堂是村里小学校所在地,几名教师为防塑像被毁,用土坯把暖阁垒住,又在外面贴了一张毛泽东画像,塑像才躲过一劫。这或许是天意,是英雄对英雄的仰慕与庇护,作为中国千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全才,苏东坡和毛泽东都具有极其深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功底,都是书法家,都是哲学家,都是文章家,也都是豪放派诗人的开创者和光大者,“情”与“气”如碣石礁前依旧千年相通。

        好象这些都与常州没有关系,特别是好象苏东坡先生与常州更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一则东坡先生常州没有亲戚,也不曾在常州做官,可他怎么竟与常州结缘了呢?天地之大,一个眉山在西,一个常州在东,一东一西翩翩剪不断理还乱,沿着东坡一生的行径路线,我依旧困惑不解。苏轼曾出知杭州、颍州,官至礼部、兵部尚书,也曾遭贬黄州、惠州、儋州,常州不过是过往的驿站,何以情有独钟?念念不舍。论细腻,杭州缠绵温柔,论粗犷,黄州苍茫绵延。

        可就是这个似乎与人生轨迹无关的常州,却留住了东坡先生那颗放浪不羁的心。原因就是人生的情谊,没有高低贵贱的情谊。关于友情,蒲松龄说,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朋友是一生的财富,白居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高适是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王勃有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昌龄有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李白也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概叹。这话必须还得从头说起。

        宋仁宗嘉佑二年,即公元1057年,这是开中国文人黄金一代的一年。这一年的科举考试,共开科取士386人,启宋代文化历史、思想生命的年青个体几乎被一网打尽,包括张载、程颢、二苏兄弟、三曾兄弟以及王安石改革的第一助手吕惠卿等同时及第,连“出人头地”的成语也就是这么辉煌产生的。

        “奋厉有当世志”的苏东坡进京赶考,一下子就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当然要人生得意须尽欢。那些进士及第的同僚们自然要饮酒作乐庆贺一番。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与他同桌的蒋之奇、单锡、胡宗夫等都是常州人,聚会嘛,免不了说说当地风土人情,蒋之奇等人也自然免费为江南常州的秀丽风光做一次添油加醋的广告,一马平川,草长莺飞,桃红柳绿,一如成都平原等。他乡似故乡,这些美景不由给东坡留下了深刻印象,于是惺惺相惜,酒逢知己千杯少。酒多了,话也多了,酒高了,免不了要豪言壮语,许下卜居常州宜兴的“鸡黍之约”,这当然一半是酒话,一半是客套,酒散了,话也忘了,可东坡却注定要结缘常州。自古以来就是诗书礼仪之乡、钟灵毓秀之地的常州,可谓“天下名士有部落,东南无与常匹俦。”苏东坡先生曾十一次到过常州,在这里先后结识了常州原生态的钱公辅、钱济明(世雄)父子、胡仁修、报恩寺长老和宜兴的滕元发(达道)、邵民瞻、蒋公裕等一大批朋友。

        孟子早就教导: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这些真朋友没有欲望,没有狡诈,没有妒忌,所谓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经常物以类聚接地气,杯酒交筹正能量,相处不错,爱屋及乌,常州在不经意中已经深深地烙在东坡心里。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有那么多的知心朋友,让东坡时刻感受到朋友的热情和温暖,那是寒夜的一团火,那是孤独的一盏灯,那是寂寞的一壶酒,有这些就足够了,更何况更有常州的江南风情。文人都是山水情种,何况来自巴山蜀水的东坡。多次路过停留常州,亲自感受到常州美丽富饶的土地、温和湿润的气候。水乡山野的神韵,一如家乡的亲切。常州朋友的耳濡目染,设身处地的感同身受,使东坡先生对常州有了一份特殊的情缘,每当仕途坎坷,心灰意冷,就总想退隐石林,寄情山水。家乡太远,蜀道更难,而常州一如家乡风景,水路方便,何况还有一帮肝胆相照的朋友?所以他曾两次乞求朝廷准予他在常州居住,图一个山水养心,朋友怡情。在《乞常州居住表》中他写道:“……而赀用罄竭,无以出陆,又汝州别无田业可以为生。犬马之忧,饥寒为急。……臣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给饘粥,欲望圣慈,特许于常州居住。”

        当朝廷准予他常州居住时,他是喜极而泣,为如愿以偿而歌:“归去来兮,清溪无底,上有千仞嵯峨;画楼东畔,天远夕阳多。”

        当他一生他被人到处折腾来去,眼看常州渐行渐远,恐怕要弃尸南蛮之地的绝境之时,总算苍天不忍。有着小资情调的徽宗上任后,对东坡惺惺相惜,于是大赦。徽宗皇帝着实算不上一个好皇帝,在位期间豢养贪官污吏,弄得民不聊生,亡国灭种;但他是有才华的,风雅的,他的书法、绘画自成一体,造诣堪称登峰造极,蔚为大家。只可惜他错生帝王家,和他同样悲剧的还有同病相怜的南唐后主李煜。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做个名士真绝代,可怜薄命为君王!关于对他的评说,我喜欢这一句:一个万人之上的国王倒下了,一位天才的诗人却从血泊中站立起来。得到大赦的通知,元符三年(1100年),结束了长达3年的海南岛流放生涯的苏东坡先生立马渡海北归北上中原,但途中又几经变改谪命。“许国心犹在,匡时术已虚”。一年来的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已使他身体十分亏损。犹为可恼的是他们全家抵达常州贬所后,东坡先生又再度中暑,复发恶性痢疾,终于使他元气大伤,身体差得一发不可收了,他再也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暂时在这片朝思暮想的土地安歇吧。

        东坡在常州是快乐的。或许自知枯灯耗尽,他抱病游遍了常州城景,最后的岁月,他没有悲哀,他用乐观和旷达诠释一如既往的人生,感染着常州的一草一木。抱病游完太平寺,他有“六花葡藤林间佛,九节菖蒲石上仙;何似东坡铁拄杖,一时惊散野狐禅”的诗句,抱病游完报恩寺他也有“碧玉碗盛红玛瑙,井华水养石菖蒲。也知法供无穷尽,试问禅师得饱无”的诗句。短40多天,他留恋常州风景,还是欲把常州当眉州,我们已不得而知,一代文豪于7月28日在孙氏馆仙逝,终年66岁。这样的年纪,他不甘心,我们也不甘心,他呼吸着夏天的气息,呼吸着宛如眉州的草木花香,欣慰的走了,遗憾的走了……

        不过,这几十天,挺开心的,常州人显示了如夏天的热情、真诚和亲情,市民远道迎接,钱济民、邵民瞻、路元光轮流守候病榻,更有一帮朋友终日陪伴游山玩水,喝酒吟诗,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官场俗套,没有小人作梗,没有衣食忧患,东坡尽情享受着心灵的慰籍和舒展。

        据说东坡弥留之际,他的好朋友法琳长老对着他的耳朵说:“学士,想西方极乐世界。”东坡答:“西天也许有的,但是却没有用。”这时旁边的另一好友钱世雄说:“现在,你最好还是作如是想。”苏东坡最后说的话是:“勉强想就错了。”以东坡之旷达,已经没有什么遗俗能够羁绊他了。东坡临终是较为平静的,平静中透出淡淡的悲凉。他病重时嘱咐儿子说:“吾生无恶,死必不坠,慎无哭泣以怛化。”他还以近乎自嘲、调侃的姿态对自己的人生作了“总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苏州惠州儋州。

        就这样,东坡先生把生命的最后岁月留给了常州,留下了一个*人不朽的灵魂。

        (二)

        千年过去了,我们去常州的藤花旧馆和东坡公园找寻东坡的灵魂。

        藤花旧馆是后人的叫法,只因馆内原有东坡生前手植香海棠与朱藤各一株。我想这恐怕只是传说,东坡在此居住了四十来天,终日游山玩水,饮酒作诗,还生病,想必没空也没心思栽花种草,或许庭院早有香海棠与朱藤,人们睹物思人,也就权当东坡先生之物,也算有个寄托。当时东坡寓居的地方叫孙氏馆,孙氏馆前后临河,约7亩,实在是一处豪宅,如此阔绰居所,非落魄的东坡所能有也,他不过租的一处别院,在此暂时安顿,以解漂泊之苦。据传东坡死后香海棠枯萎,朱藤也相继绝迹,唯旧居数易其主,藤花旧馆尚存至今,也属万幸。

        开邑以来,常州这块土地就以物产丰富、经济发达、文化兴盛、人才辈出而著称,有大批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艺术家、史学家、科学家从常州走向全国走向世界。仅在近现代就有被称为“常州三杰”的矍秋白、张太雷、恽代英,有数学家华罗庚、书画家刘海粟等一大批巨檗人物,使常州无愧于“德业之盛,代不乏人,文学甲于天下”的美誉。这些年,常州市政府投巨资修复了诸如瞿秋白,张太雷等故居,但也忽视了许多故居,更遗憾的是在修复过程中还推到了许多历史的东西。一个城市的魅力,不是摩天大楼,可我们在钢筋水泥中活得几乎不能透气,却还对高楼大厦乐此不疲,好像没有这些就没有现代化。其实,这些不是现代化的馅饼而是现代化的馅阱,一个城市带给人的乐趣不是景,而是人。没有记忆的城市只是一堆华丽的躯壳,繁华的背后一片苍白和虚浮。

        所以,当我们站在正在修缮的藤花旧馆前时,真有点不知所措。新砌的地,新砌的墙,新盖的瓦,只有门框那石雕的藤花旧馆残存着历史的沉淀。我们忐忑不安走进去,孤零零的长廊没有藤,光鲜鲜的花坛没有花,一切空空如也,几个工人还在做最后的整修,说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开放的了。但我们竟没有一丝惊喜,听一个师傅说,这个院子只有那两根横梁是旧的,抬头望去,斑驳的雕花依旧精致,想那主人就在此迎来送往,谈笑风生,如今人去楼空,先生不在,似乎连先生的气息也烟消云散,不免悲凉,出来的脚步沉沉的,连告别的勇气也没有。

        好在还有东坡公园。东坡公园原名东郊公园又名“舣舟亭”公园,地处常州市区东部,占地2.667公顷,系名胜古迹与自然风光相结合的江南园林。东坡公园源于常州人对东坡先生的感情。而“舣舟亭”却让我们触摸到了东坡先生的生活情趣。行走的东坡先生一生中曾十一次到过常州并终老常州,但他真正“系舟”此地实际上却只有二次。一次是1073年,他从杭州途经常州去镇江,曾在除夕孤舟野宿城外东郊,并作《除夜野宿常州城外》诗一首。另一次是1101年他从海南归常后,住在顾塘桥头孙氏馆,病中一日,天气闷热,他为图"快风活水",一洗病中滞涩之郁,半夜泛舟运河而东至此系舟。近千年来,“舣舟亭”曾屡建屡毁,解放后,市政府在原有古迹的基础上将此处辟为公园,定名东郊公园,后来更名为“舣舟亭”公园,上个世纪末才正式称为东坡公园,新世纪之处,公园进行了开放式改扩建,算是彻底旧貌换了新颜。相对彼邻热闹的天宁寺、红梅公园,东坡公园是寂寞的,单调的,寂寞的就像东坡的最后岁月,平静而淡泊。去的人并不多,特别是年轻人很少有人去的,在他们心中东坡只是一个传说。外来人去的就更少,他们看不到东坡的灵魂飘在何处。

        从藤花旧馆到东坡公园也就两三站路程,与天宁寺、红梅公园不过一路之隔。我们自西门入园,一处屏风尽挡园内景,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信步而去,龙亭已在眼前,龙亭顾名思义与皇帝有关了,这个也不例外,是当年乾隆皇帝在此设万寿亭行宫“殿试”地方文人的地方。而今,万寿亭行宫早已荡然无存,几块青石条静寂地浮现当时的喧嚣和威仪。倒是龙亭临池而建,是厅似榭,闲来看水,雨来听音,清风半醒,明月半眠。乾隆皇帝到底是有着几分文人才情的皇帝,六下江南就四次莅临常州,可见对东坡先生还是很仰慕的,行宫于此,即笼络天下文人之心,又沾沾才气,可谓公私兼顾。这里还有一处景观值得一提,洗砚池,据说是东坡曾用的,原在藤花旧馆,是为了乾隆爷才搬来此地的。不见古人身影,不闻故人气息,不听故人脚步,不颂故人诗篇,想来数百年也忧郁寂寞。

        拾阶而上步入舣舟亭中。亭身面南背北,古色古香,前临运河水流,后可眺天宁古寺。亭畔杂树森森,上有鸟鸣乱耳。亭门外有联:“舣舟亭畔喜迎东坡居士,洗砚池边笑驻西蜀故人。”我徘徊于亭前,目送天上白云漂移,叹惜脚下河水东流。不见旧时船,不见旧时人,寂寞的水载着寂寞的岁月。手抚亭柱,我寻找当年苏轼的系舟旧地,寻找古人匆匆的足迹。只有御码头,还有一艘粗制滥造的“乾隆号”游船,坐乾隆号,能成帝王人吗?可笑天下之人。人们是不会取名“东坡”号的,这是一个高度重视权力的社会,一个文人,一个帝王,盘结着不同的分量和情节。文化在权力面前往往弱不禁风。

        文人可千古,帝王能万世么?

        踏上石拱桥,便是湖心岛。

        迎面是东坡塑像,这是新添的,倒也玉树临风,看他手持拐杖,风尘仆仆,正向常州走来,一路风雨,却也精神矍铄。可惜没有酒,否则我也可尽一点同乡之谊;可惜不能点香,为这位老乡,对这位敬重的文学大家表示我的敬重和感激。我只能久久的庄重的站立和仰视着,在心底无数次鞠躬。嘻嘻哈哈的游人上去摸摸、拍拍照,走了,或许根本不知眼前的人是谁?许多时候,我们面对寺庙的菩萨庄重肃穆,可我们面对这些文化大师却不知敬畏。

        沿着河边小道,是东坡诗墙,一首首诗词扑面而来,亲切而熟悉,那是春天的生机蓬勃,那是夏花的激情澎湃,那是秋叶的灿烂辉煌,那是冬雪的气势磅礴,在我的心里如运河水一般流淌着,沉浸着,滋润着,让我无数次驻足和留恋……

        小道的尽头也有一处雕像,取自大江东去的意境。是人,分明又是水,是水,分明又是人,是人和诗的结合。我坐了下来,没有酒杯,也没有茶壶,我顺着东坡踞坐如山、目光深邃的神韵,向前凝望,凝望那知音难觅的河水,悄无声息的流淌,流淌……

        东坡的一生可谓一波三折。如果你展开一张北宋时期的地图,就会惊讶的发现,当时能够到达的疆域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和笔墨:年少时从家乡*眉山出发到首都开封求仕,接着开始平生的第一个工作到陕西凤翔做判官,接下来又去了浙江杭州、山东密州、江苏徐州,后来在湖州任上发生了我们众所周知的乌台诗案,被贬到了湖北黄州,那年45岁。在黄州四年苦中作乐的日子之后,苏轼向朝廷申请到常州定居,那一年他50岁,正是知天命的年纪,他上书朝廷祈请就此在常州颐养天年终老残生了。朝廷暂时同意了他的请求,但没过多久就反悔了,政坛正是拨乱反正,需要用人的时候,于是苏轼的身影又开始行走在开封到山东登州、浙江杭州、安徽颍州、江苏扬州和河北定州之间,马不停蹄地奔波中不知道有没有或远或近或多或少地眷顾几眼他的常州。第二次是在59岁时被贬往惠州,62岁贬至儋州,到65岁才遇赦北归。前后在贬所六年。两次政治迫害,是他工作不行吗?不是,他所在之处,政绩突出,百姓安宁?而是他才高八斗,又不肯卑躬屈膝。于是枪打出头鸟,谁让他风头强劲,遮住了别人的光辉,连沈括这位著名科学家也心生忌妒,何况其他人呢?

        还是他弟弟苏辙一语道破天机:“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呀,千古道理,如今依然。

        东坡若是一个普通人,就没这么多是非曲折了,但我们也因此会失去很多。因为磨难是一把双刃剑,仕海沉浮,跌宕起伏,有的人一蹶不振,有的人迎难而上。韩愈贬至潮州,柳宗元贬至柳州,作诗多为凄苦之音;可东坡先生呢?才大遭嫉,挥之不去;虽为文雄,言祸偏来;真话虽贵,当权难容。面对苦难的腥风血雨,在得意之极,伤感之痛,悲哀之盛的人生,特立独行的东坡先生怀揣着小莲给予他的那份女神般的爱情,带着他的红颜知己王朝云,背负着政敌和亲朋好友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及悲欢离合,先后与王弗、王闰之搀扶着走过了大宋的山山水水、十湖九州。虽有暂时的痛苦、愤懑、消沉和绝望,更多一生的潇洒,从容、寡淡、旷达,宠辱不惊,谱写了一个书生儒道佛的传奇。于是,黄州荒城,在他眼里却是“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惠州荒远,他却乐不思蜀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儋州荒蛮,他却意气风发地“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还自称我本儋耳民。于栽种,他欣然地“去年东垦瓦砾坡,自种黄桑三百尺。今年刈草盖雪堂,日炙风吹面如墨”。于生活,煮个猪头也可以激情一首:“净洗锅,浅着水,深压柴头莫教起。黄豕贱如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有时自家打一碗,自饱自知君莫管”。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在琐碎平常的日子里,东坡就这样精心地构建着自己精神文化的殿堂,并从“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淘洗中开始了对生命进行终极意义上的求索,从而完成自己生命境界的递进,由红墙的失意官员而走向神坛的文化大师。于是,我看见---

        他在谪贬的第一站——密州,“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政治没有了,借酒浇愁,郁郁寡欢,怨天尤人,有何用?不如换一种活法,开心的生活,原来有那么多的乐趣!

        于是,我又看见---

        在黄州,“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就在如此境地,他却高唱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何等气魄,何等旷达,何等超越。人生沉浮荣辱算得了什么!

        于是,我再看见---

        在惠州,尽管为宁远军节度副使,但他开荒种地,手抄金刚经,钻研烹饪等等。概然作诗:“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并浪漫地“子瞻在惠州,与(侍姬)朝云闲坐。时青女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啭,泪满衣襟。子瞻诘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者,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子瞻翻然大笑曰:“是吾正悲秋,而汝又伤春矣。’”

        于是,我还看见---

        在儋州,东坡先生早已把人生的磨难视如过往云烟。“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寒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就是东坡。苦中有乐,其诗作依然是笔势飞腾,辞采壮丽,并无衰疲颓唐之病;诗为心声,其心依旧宠辱不惊,阔大胸怀,气势雄放。他把“外儒内道”演绎到了极致,从而做到了蔑视丑恶,消解痛苦。随意吐纳,自成高妙。

        这就是东坡。这种执着于人生而又超然物外的生命范式蕴含着坚定、沉着、乐观、旷达的精神,这种风范和气度或许更值得我们玩味和传承。看当今世界,香车美人,金钱美食,地位何等显赫荣耀,一旦天有不测风云,人生面临挫折和失败,便脆弱如纸,或一跌不振,或愤世嫉俗,或悲观绝望,那份淡定呢,从容呢,开朗呢?

        直面东坡,真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下次来,我们一定带壶酒来,好好地与东坡喝一场。

        仰苏阁,到有点大江东去的气势,这是一处仿宋的建筑,粗糙有余,精细不足,宋代的生活恐怕是最精致细腻的,文人治国带来的是享乐生活的蔓延和滋生。工程还没有最后完工,里面空空如也,不知道下一步是个什么样。旁边的东坡书院很小,恐怕算是最小的书院了,遗憾的是,一把铁锁拒绝了我们的热情,看不到东坡读书的背影,听不到东坡吟诗的清音,闻不到诗书飘逸的墨香。但我们觉得,东坡先生博大精深,我们实在不能浅薄他,淡忘他,而应该了解他,让他的思想渗透我们的灵魂,要知道现在,我们的灵魂早已野草化,荒漠化,淤泥化。

        “纵使万般寻路无,不堕野地随人居”。坐在桥上,夕阳西下,面对运河上的粼粼波光,想着东坡先生的自勉对联,徒添幽思。

        (三)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这是《狱中寄子由》诗中的两句。东坡先生因“乌台诗案”被关押在开封御史台监狱4个多月。其间,每天由他的儿子苏迈负责送饭。父子二人约好,平时只送菜和肉,一旦有坏消息即送鱼,好让他心理上有个准备。有一天,苏迈外出筹钱,临时让妻兄梁成送饭,梁不知原来的约定,送去了几条鱼。苏轼大惊,以为死期将至,惶恐匆忙间给弟弟苏辙写下了《狱中寄子由》的绝命诗句:

        其一:“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

        其二:“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额中犀角真君子,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应在浙江西。”

        诗作完成后,狱吏按照规矩,将诗篇呈交神宗皇帝。宋神宗读到苏轼的这两首绝命诗时,深为苏轼的忠诚和兄弟之情所感动,深为苏轼的才华所折服,深为东坡先生遭受的悲惨遭遇所惋惜,遂下令将东坡先生从轻发落,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以借此挫挫东坡先生的锐气。否则一声咔嚓,中国就永远地失去了一位光照千古,集词人、诗人、画家、书法家于一身的艺术天才了。

        大才槃槃的东坡先生,总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因“乌台诗案”出狱的当天又写了两首诗,其中一首“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的诗歌又因有讥讽当朝差点再次遭贬。东坡先生一生担任过三十多个官职,十七次遭贬,最快的几乎是一年连遭三贬。一个王朝立国的精神和逻辑决定这个朝代所能延续的长度和文化承载的厚度。幸喜大宋太祖立国初定国制中“有不杀士大夫”的戒条,所以尽管“乌台诗案”中有“讥讽文字;愚弄朝廷;指斥乘舆;无尊君之意,亏大节之忠。”大罪、濒临灭顶之灾的东坡先生,也因为这条祖制而幸免一死。但晚年的东坡先生也因此而几起几落,几进几出,浮沉不定,漂泊而终。

        在无数的贬升迁移中,东坡先生没有像李白那样“仰天大笑出门去”,却也“身行九州半天下”。这位曾以儒家辅君治国、经世济民的政治理想立志改革北宋萎靡积习的、被皇帝誉为“宰相之才”的东坡先生,在无数次升迁沉浮的世态炎凉中,他只能感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最后连自己叶落归根何处也未能尽知。

        谁不想魂归故里,谁情愿客死他乡?战争年代那是没有办法。有道是:陈桥驿变多少事,赵家子弟有伟男。曾经褴褛衣衫过,大宋帝业三百年。经过“陈桥兵变”的赵宋统治长达三百多年,在这三百多年的纵横捭阖中,宋朝共与其周边政权签订了七个议和协议,偏安一隅到也悠然自乐。按此说,东坡先生百年后应该回*安葬。然而,一代文豪苏东坡,死后既没有没有葬在老家*眉山,也没葬在客死的常州,还没有葬在“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应在浙江西”的临前托咐之地,更没有葬在他曾经被贬谪的留下无数痛苦、也锤炼出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坦荡胸怀的黄州、惠州、儋州“三州”之地,而是葬在了河南的郏县,给世人留下了千古的难解之谜,也给郏县平添了一份文化的厚重。

        当年,东坡先生在徐州当太守时,曾应乡人之邀写下了著名的《眉州远景楼记》:“吾州之俗有近古者三:其士大夫贵经术而重氏族;其民尊吏而畏法;其农夫合耦以相助。盖有三代汉唐之遗风,而他郡之所莫及也”。眉山优美的自然环境,深厚的文化传统,纯朴的乡风民俗,成就了千古第一文人苏东坡,特别是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他更明白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的道理。东坡先生曾在《寄蔡子华》诗中“故人送我东来时,手栽荔子待我归。荔子已丹吾发白,犹作江南未归客”表达了他对家乡的思念、对漂泊在外无法回归的无奈与苦盼。可叹东坡先生自33岁守完父丧后,再也没有机会返回眉山。思乡,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东坡先生的长眠之地在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县城西北四十里处的茨笆乡苏坟村东南隅,此地宋时属汝州郏城钧台乡上瑞里,苏轼、苏辙兄弟葬此后就改称苏坟村了。这里有一形似峨嵋的无名小山,山色秀美,环境幽静,苏坟就座落在这里,世称“三苏坟”。它三面环山,背靠嵩山奇峰,东西两道主梁逶迤南下,宛若剑眉;南面地势平阔,极目远眺,一带汝河若隐若现似盘旋的蚊龙。

        其实东坡先生选中郏县作为他的最终归宿,这个问题好像没有标准答案。

        是遗愿?他生前确实有“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的遗嘱。郏县是个什么地方?据郏县县志记载,苏轼生前多次路过此地,仰慕这里的山清水秀,宜人景色。特别是任汝州团练副使时路过郏县即有“爱郏之山水”,“类蜀之峨眉山也”,就有了终老于此的愿望。后来,苏轼、苏辙两弟兄为确定这个地方,又结伴游览中岳嵩山,在郏县附近,欣赏了郏山的奇峰拔翠,幽谷清泉,飞瀑彩虹之佳境后,顿感心旷神怡,欣喜若狂,好像到了故里西蜀峨眉,顾命名为小峨眉。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东坡先生就不由转头对弟弟苏辙动情说道,离乡数载,今能在中原之地目睹故里峨眉山,真有幸有缘也,吾天年之后望子由将兄安葬与山下,便是回归故里也。这段话有史可查。就在在临终前一个多月,还书吐肺腑之言:“今且速归毗陵,聊自憩,此我里!”足见其对这方土地挥之不去的挚爱浓情。

        史载,建中靖国(1101年

        )元年4月,历经千辛万苦行至豫章(江西南昌)的东坡先生接到了弟弟苏辙(子由)的来信,邀他全家到许昌同住,彼此有个照应。同时信中还谈到辙的季子苏远之妻黄氏病殁,打算在汝州郏城的自有土地上辟设苏家墓园,先葬远之妇于此,征求兄长的意见。苏家祖茔原在*眉山县老泉山,但关山阻隔,路途遥远,势已不能归葬。相对平稳并先富起来的苏辙买田汝州郏城县,子孙全家安居许昌,几已不作他迁之想,适逢远妻葬事,所以先和兄长商议葬地之事。漂泊大半生的东坡先生也确实想过点稳定生活了,当即答应前往许昌定居,且派长子迈、次子迨去宜兴变卖田产,准备搬家,自己在真州(江苏仪征)等他们汇聚后齐奔许昌。5月,舟行至真州。苏轼约时任浙西路漕司的舅表弟程德孺及好友钱世雄在金山会晤。其间,谈到向太后崩逝朝局发生变化,左相韩忠彦失势,右相曾布乘此跋扈起来,到处安插亲信形成“曾布专政”的局面。这个形势变局的消息,让宦海沉浮了大半生的东坡先生顿生警惕并终于聪明了一回,马上意识到绝不能再投身到政治火场的邻屋里去了,立刻打消前去许昌的计划。于是托时任淮南路监司的黄师是(苏辙的亲家)转交《与子由书》。信中除了解释不能前去许昌的原因外,还谈到葬地之事,让弟弟单方决定。想当年两弟兄携手游览汝州郏城时“吾天年之后望子由将兄安葬与山下,便是回归故里也”之戏言,遂有“既然八郎妇可用,自己为何不能用?”之说了。

        公元1101年7月28日,已然能吟啸迎风雨,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坦荡胸怀,如此壮志豪情,又如此超然不羁的东坡先生病死于常州,终于走完了一代文人登顶之路。所以,临终前,他给苏辙写信说:“即死,葬我于嵩山下,子为我铭”。第二年,苏辙和苏轼的幼子苏过一起遵照遗嘱将其从常州移葬于此“……越明年闰六月二十日,葬于汝州郏城县钧台乡上瑞里嵩阳峨眉山”(见苏辙《亡兄子瞻端明墓志铭》)。

        此外,东坡先生选中郏县作为他的最终归宿也与北宋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有关。据说北宋要求出生于中原以外的朝廷大员死后都要葬在距离京城方圆500里之内的地方。这个规定很有点意思,就是官员死后也要感受皇恩浩荡,也就是官员的前世今生都要纳入朝廷的视野范围。比如出生于苏州吴县(今苏州市)的范仲淹葬在伊川彭婆乡,出生于江西吉州(今吉安市)欧阳修葬在河南新郑,老家合肥的包拯葬在河南巩义,出生于成都华阳(今成都市)的范镇葬于襄城……

        所以,既是规定那谁都得遵守,东坡先生也不例外。常州已在京城500里之外,自然不是首选。

        魂归故里,那是每个人的愿望,东坡也是。但*眉山距中原千里之遥,来去无论是走水路——逆长江而上过三峡到金沙江畔;还是走陆路——翻秦岭行蜀道都是很艰难的过程,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不是夸张。就是现在,不能说是条条道路通*,如此艰难浩大的丧藏工程恐怕不是后人力所能及的,所以二苏归葬故里的愿望很难实现。还有,据史料记载,苏轼去世时,二苏的子孙大都散居在今郏县、汝南、许昌等地,离郏县小峨眉山较近,而*眉山老家已经基本上没有直系亲属了。千辛万苦回去,以后谁来守墓,谁来祭奠,这也是问题。

        常州的地势与眉山差不多,地势平坦,鱼米之乡。但常州少山,无山,景虽秀,但不奇;无山,景亦美,但乡味难浓,于是少了那份生死相依的情感。家乡回不去,常州又留不住,那还是到颊县吧,小峨眉山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仿佛家乡的地貌,不是故乡,胜若故乡,又有后人做伴,也还算将就吧。

        近千年了,我已无法揣摩东坡先生归根河南郏县的内心世界,我只能以一个老乡的身份来臆断先生的心灵。清人周启隽说得好:“先生蜀人也,生于蜀而不拘乎蜀,先生盖天下士矣。”东坡先生的故乡虽在*眉山,然而东坡是*的,也是常州的,更是世界的,或许更为妥帖。

        (四)

        东坡先生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位旷世奇才,作为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位卓越的文化大师,千百年来,人们每每在“把酒问青天”时,总有一种割舍不断的豪迈情怀,每每凭栏“大江东去”时,悠悠历史的浪潮总是在拍打着人们激动的心房。历史文学巨匠苏东坡以他特有的人格魅力,特有的人生经历,特有的人文精神和特有的政治、思想、文学和艺术生活状态,塑造了崇高的道德典范,集中体现了中国人民的生存智能和生命智能,展示着灿烂的人格魅力。他以其辉煌的文学艺术成就和卓越而又深远的哲学思想以及高尚的东坡精神,形成了中国文学史上一个独特的名人文化体系,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古彭卅官何其多,千古怀念唯苏公”。从华夏文化登峰造极的北宋走过了900多年的风风雨雨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东坡先生的影响力不是越来越小,而是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他“直面人生、自强不息、抗争命运”;他“以民为本、关注民生、忧国爱民”;他“中庸为德、中和为贵、与人友善”。为诗为文,他是我们景仰的大师;为人为官,他是我们学习的典范;直面艰难困苦,他为我们书写了生动的教材;阅历人生,他为我们提供了百年指南。所以东坡先生作为文化之魂,已根植在华夏子孙心中,所以我们就应该大张旗鼓地弘扬东坡文化。我们不知道,现在各地都在无中生有搞文化节,怎么就没人倡导东坡文化节呢?如此的天时地利人和,如此深厚的东坡底蕴,何以不知所措呢?

        其实,近年来各地关于弘扬东坡文化的地方还是有不少的:

        ——在黄州,这里不仅是世界闻名的千年英雄、大文豪苏东坡文学创作的巅峰之地;同时,黄州也是东坡先生研制发明东坡羹、东坡肉、东坡鱼、东坡饼等系列有名美食的地方。所以,黄冈市正在努力原址恢复重建黄州宋城和北宋名刹黄州承天寺、东坡胜迹临皋亭的工作……还紧锣密鼓编纂了《东坡赤壁文化丛书》,回归东坡赤壁灵魂,重现黄冈灿烂文化,传承和弘扬东坡文化。

        ——在儋州,东坡先生人生大智慧“精神胜利法”修炼地,位卑未敢忘忧民的东坡被贬这里,居住中和三年,为教化儋州作出不可磨灭的贡献。所以市委、市政府开工建设了国务院批准的《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纲要》(2010——2020)中十七个重点项目之一的东坡文化旅游区,编辑出版一套《中和古城文化丛书》,充分体现了进一步挖掘、保护、弘扬中和古城文化和做大做强东坡文章的决心和信心。

        ——在郏县,投巨资精心整修“三苏坟”的围墙、大殿、享堂、坟墓、碑碣、石雕、道路;投资400万元建成的人工湖给“三苏坟”平添了灵秀之气;投资逾百万元新建的东坡碑林……如今的“三苏景区”为谋求更大的发展特别请河南大学专门设计“三苏坟”开发规划图,在保护好文物的前提下,科学地对三苏景区进行开发,在更好地推广传播“三苏文化”的同时,也给当地经济注入新的活力。

        ——在常州,由于东坡与常州情缘深厚,所以有关东坡先生的胜迹众多,东坡文化遗产非常丰富。多年来常州市各级党委、政府和有关部门与时俱进、积极主动地下大力气对东坡胜迹进行了保护、修复,对于东坡文化的研究、宣传,东坡精神的传承、弘扬高度重视,做出了巨大努力,并且取得了可喜成绩,创造了弘扬东坡精神和文化的氛围。不过政府出巨资打造的东坡公园,好象费尽心思改造后依旧有些畏手畏脚,小里小气,不及东坡先生一分的气势和气魄。到是东坡先生的第31代后人苏建国先生,自己投资3亿元人民币,建起了占地21亩的集四星级酒店、旅游休闲设施与东坡文化的创作、研究为一体的“常州东坡文化城”,给当地人们的文化生活增添了一座精神宝库。这在常州,江苏,甚至全国均可称为耀眼的文化亮点。

        一个小小的民营企业都有这般见识,我们的单位,我们的主管者呢,还守着这块宝藏无动于衷,无所事事,无从下手?不用挖空心思,不用空穴来风,不用信口开河,信手拈来,祭奠东坡,研究东坡,学习东坡,传承东坡,弘扬东坡。一个城市会因为文化的传承和熏陶,显得厚重,而不会因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就高雅和大气起来。

        当然,我们最终还是不得不说到我们的*眉山——东坡先生的故乡。作为全省首批省级历史文化名城,眉山历史文化底蕴深厚。为弘扬东坡文化,眉山市提出了“文化立市”的战略,倾力打造以“一城、一湖、一岛、一楼、一观、一路、一带和四园”为重点的东坡文化核心区,特别是打造以三苏祠、中华东坡国医馆、东坡书院、“眉山锦里”(纱縠行)为重点的三苏文化产业园,并将改造三苏祠周围600亩范围内的建筑风貌,使之与三苏祠建筑风格相契合,形成极具东坡文化特色的旅游目的地。当然,建筑只是一个城市的外在形貌,文化才是一座城市的灵魂。一座城市,只有将建筑、文化融为一体,才能彰显出独特的气质和灵魂。为此,眉山市的“三苏文化研究院”在不断地加紧苏学研究;眉山籍的作家不遗余力在完成长篇传记小说《苏东坡》;眉山的饮食界正筹办“中国泡菜之乡”暨“首届东坡泡菜文化节”,以进一步打响东坡泡菜的品牌,提高东坡泡菜的知名度;眉山的三苏酒业公司正投巨资研发东坡先生的《东坡酒经》和“东坡家酒”,开发出了系列的“苏东坡酒”,先后荣获“中国文化名酒”、“中国优质酒”、“*优质旅游产品”、“眉山市酒”和“市政府接待用酒”等诸多殊荣;眉山的非遗研究者正在成立非遗中心,提出苏轼遗址地要联合起来,共同把东坡文化申报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彪炳千秋名冠古今,放眼扑扑红尘,感悟世事人生。写不尽的人生风流,道不尽的大江东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激昂而浓烈、豪迈又旷达的生命乐章里,永远跃动着东坡先生的冰雪磊落之魂,它挟裹着每一个来到小峨眉山下的人慨叹千古江山,它挟裹着每一个来到三苏祠里的人氤氲一粒诗心……

        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曾对东坡先生有一段精辟的话,“世上有一个苏东坡,却不可能有第二个。……我可以说苏东坡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百姓的朋友,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创新的画家,造酒试验家,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位瑜珈修行者,佛教徒,巨儒政治家,一个皇帝的秘书,酒仙,厚道的法官,一个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个月夜的徘徊者,一个诗人,但是这还不足以道出苏东坡的全部。”

        这段话,其实可刻在三苏祠或者东坡公园西门的影墙上,挺好的。因为,没有比这更为简单的话语,也没有比这更为复杂的话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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