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
我特爱吃饺子,尤其是白菜、韭菜、肉馅的。
尤其在中学时代,天天馒头加咸菜,中午偶尔吃点水煮菜,吃得我面黄肌瘦。好歹一米七一的个头,只有九十来斤。我每月最大的愿望就是盼到月末的周日,我就可以回家吃顿母亲包的饺子。
在我心中,母亲是平凡而绝对伟大的妇女!
在我三岁的时候,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母亲和父亲常常需要在生产队用铡草机铡猪草……
那是个阴沉沉的下午,一声哭天震地的惨叫,到处是血迹,铡草机夺去了母亲的右手……
当时的医疗条件很有限,那条残臂又发了炎,最终截去右肢。
我不知在那鲜血迸流的场面,母亲身体和心灵承受的苦痛有多大,我只依稀记得我跟着姥娘去医院看她时,她笑着递给我了一个苹果……
面对那残破的家,面对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母亲毅然决然地用爱承起了我们心中的天空。
可惜我当时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坚强的母亲,很快便学会了用左手生活。擀面条、烤干粮、蒸包子、包饺子这些常人还嫌烦恼的家务事,她做得比常人还要快,尤其是包饺子,馅鲜味美皮薄,吃下去满嘴油,满口香。
那时候我是只知道香的。却没有看到母亲看着我们姐弟三人狼吞虎咽时欣慰的脸上的颗颗汗珠。
写至此,我的嘴里禁不住又泛起那种特有的香,此时的心里更是隐隐作痛。
我又禁不住想起那个周末。
冬日的西北风肆虐,吹得我的脸通红通红的,但我仍顶着大风回到家。一来是期中考试又是全年级第一,向母亲报喜;二来是回家吃顿饺子,解解馋。
可回到家,却发现并没有包饺子,母亲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做吧!”我也没在意,吃了晚饭就回屋睡觉了。
睡到半夜,我起来到厕所方便,经过母亲的房门时,听见父亲和母亲仍在悄声议论着什么。
“怎么着也得让孩子吃顿饺子啊!瞧,孩子瘦的!”母亲说。
“唉!这不是前天才周济村东艮保家1000元吗,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了”父亲说。
“非亲非故的!可要不周济他,他家就完了,唉!可孩子……”母亲轻声叹息。
“睡吧,明天我想办法”父亲拉灭了灯。
听完二老的说话,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一直没有想到,我一直爱吃的饺子里还有这么多曲折,在那个时代里,吃上一顿肉就是好样了,何况是十冬腊月吃韭菜?
快天亮时,下起了大雪,我愣愣地望着飞舞的雪花,任思绪飞扬。
这时我却听到大门一响,父亲已推上自行车消失在雪花中。
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和母亲攀谈着,眼看快中午了,父亲还没回来,我催促着母亲做饭,母亲说咱今天包饺子,
我说:“别包饺子了,做米粥吧!”正说着,父亲披着一身雪回来了,头上还起了一个包。
“孩子,考了第一了,咱怎么也得吃顿你最爱吃的饺子啊!”
说完,将手里的肉和韭菜放在了案板上。雪水挤满了他那层层的皱纹。
一瞬间,我发现父亲突然间是老了。
我立即装出欢呼雀跃状,抢着和面、摘菜,剁馅……母亲看着我的样子,嗔怪到了“都十好几了,还像个孩子。”
吃饭时,父亲轻轻地讲起了自己上午的经历,原来,他今天又上了一趟县城,他在县科委工作的一个朋友有一块试验大棚,里面正好种着韭菜,随后他又在朋友那借了五块钱买了肉才回家。
他摸了摸头上的“大疱”自嘲说,都走了一辈子路,今天却摔了一个大跟头。母亲听了这话,微微的笑了。
我却没笑,借口端饺子赶快跑到厨房,此时我的泪已流了下来。
那是第三次借口端饺子,逃离了。可那份亲情却更像纷飞的大雪将我笼罩的严严实实。
我只听得母亲说,“没事吧,只要孩子好好上学,咱受多大罪,也无妨啊!”
此时,雪还在下着,香啧啧的饺子味弥漫在整个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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