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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旧弄

    时间:2015年06月13日 来源:其他 点击:收藏此文 字体:

        循着这条弄堂再往里走,便是我童年记忆里难忘的片段。

        弄堂里已经听不到我熟悉的自行车铃声,亦没有了浓浓的煤烟气。两侧的门窗大都紧闭,上头布满着落满尘灰的蜘蛛网,应该不会再有菜油香从缝隙间飘出,弥散在这条铺满石板的旧弄里了罢。

        回想当时,每每牵着外婆的手走过,总会有三五熟人匆匆穿过自家庭院来打声招呼、叨上几句。可如今这些人家搬去了哪里,不得而知。外婆曾告诉我这些都是她娘家的老亲,我却始终傻傻地分不清楚对他们的准确称谓。此刻,外婆已去世十余年,我再走过,倒是格外想念起那几双递给我整把整把茴香豆和花生果的脏兮兮大手。

        外婆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太奶奶,从家中远嫁于此做填房,便是奔着盛泽“石板里张家”的赫赫名声而来。当年大批系着红绸带的嫁妆抬过旧弄,不知让多少女子羡红了眼。可谁知,此时的张家已非昔日,不过是族中稍有些能力的弟兄苦撑起的一个躯壳。原本十几进的宅子,几经分家,被新竖起的高墙隔成了小户,家中值些钱的物件也被典当、变卖,充作家用。待新婚期满,打小伺候身旁的陪嫁丫鬟也不得不告别离去,太奶奶只有收整好心情,准备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那一帘“少奶奶”的痴梦。

        从我记事起,就会隔三差五跟在外婆身后,去给太奶奶送饭。那时她已经年过九旬,腿脚不便,一人寡居在老屋的二楼上。我扶着老木梯攀爬而上,潮湿的木板吱嘎作响,仿佛在提醒众人,它年数太长,不宜久踏。太奶奶的屋里,一年四季都有股厚重的棉絮味道,有时候,脚一踏进去就忍不住连连打嚏。房间的窗户正朝着旧弄,看得见近几户人家院内的布置,亦望得到弄堂尽头那条算不上干净的河浜。太奶奶很喜欢坐在窗边晒太阳,时不时还自言自语几句,当然我们并不会上前深究她到底说了什么。

        记得我总喜欢坐在一旁,静静盯着太奶奶那双脚看,因为这脚小巧得刚好。听外婆讲,原先刚嫁过来的时候,太奶奶是裹着三寸金莲的,走起路煞是好看,可后来人们思想解放、再加上裹着小脚不便干活,太奶奶就干脆拆下裹脚布,穿起了普通姑娘的布鞋。可毕竟伤着骨骼,这双脚到最后也没超过**码。

        到底是隔代,虽然记性不似以往,但太奶奶每次见到我还是很高兴的柔声唤我到她跟前,用那有些粗糙的手掌在我脸上来回摩挲。抬眼看,即使这般年岁,太奶奶白皙的面庞上还是能依稀辨出年轻时姣好的容貌,特别是她略显清瘦的身形配上她的莞尔一笑,霎时间我竟会看得痴痴呆呆,许久还回不过神来。

        在我看来,太奶奶对小辈都很是疼爱的。她嫁到张家后,共生了三儿一女,儿女成家立业后无论哪家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喜事,老太太都会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那点嫁妆挑挑拣拣,选出个稍体面的当作贺礼,有时是一粒红宝,有时是一块翡翠……乱世里最值钱的莫过于黄金了,原本镶嵌这些宝石上的金子,早被太奶奶当作拉扯一家老小的本钱,变卖一空。

        可这疼爱毕竟是随人看来的,对于太公前任妻子留下的两个女儿,太奶奶确实抗拒得固执。太公是个全然不顾家中开销的少爷胚子,对外、对内都很是大手大脚,太奶奶一人承受着当家之苦,常常担心自己的几个孩子过不下去,对另外两个“女儿”不免区别对待。家中的矛盾也由此延伸开来,直至最大的“女儿”负气远走沪上,凭借自己善于交际的本事,成为当时夜场里小有名气的舞女。太奶奶曾有后悔,说是愧对张家列祖,但一切早已无力挽回。

        家中子女太多,故不能面面照拂,太奶奶便狠心把外婆过继给了族里的一对年轻夫妻。本以为别家孩子少,女儿定能生活得更好些,可改了姓的外婆时刻牵挂的还是自己原来的家,非但隔三差五往回跑,帮忙料理家事,还断了学业,在家照顾新出生的四弟,继父继母没有办法,就只好放外婆回去。可正是这个跟着别人家改了姓的女儿,倒是在太奶奶人生最后的日子里,成了最关心、最照顾她的人。一直到她同太公合葬,外婆还不忘在墓碑的小辈栏里刻下自己的本名。

        这会儿,我驻足旧弄口,瞧着那栋空置多年的房子,廊檐上木雕图案模模糊糊,门外花坛里杂草丛生,不禁有一股萧条之感从胸腔涌出,紧接着蔓延到全身。我不想再去推开那扇充斥的霉菌味儿的门,就这么静静看着,看着……仿佛看到二楼窗沿的那抹笑容,仿佛看到旧弄那头有个穿着宽袖短袄、滚边小脚裤的妇人,摇曳着身姿向我缓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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