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老屋
我熟悉的老屋,坐北朝南,位于整个道地里的一座建筑群上方,背靠四五十米高的土山包。老屋后门,开门见山,有我孩提时的“花果山”;老屋西侧,有一眼200多年的无名大古井,井水清澈,甘甜可口,久旱不涸;古井边上,有一口水域面积近十亩的大池塘,游鱼觅食,鸭群戏水……
无论从人居环境的选择,还是方便生活的角度衡量,根据传统的建筑风水学观点,老屋基本符合依山傍水的选址风格,有山有水有人家。通过老屋,连接着建筑群的整个道地里,是一个由里透与外透组成的大合院,院子里人丁兴旺,有十几户人家百十来口人。里透,有一个面积百十平方米的大天井,成了我与小伙伴们玩耍嬉戏的场所和记录着许多童年的往事。
至今令我记忆犹新的是:我们一家九口人,一天三餐围坐在老太公留下的八仙桌前吃饭。每当我放下碗筷,爷爷作为家中长老,总是习惯性地对我格外关照,过来抱抱我这个小孙子,顺便检查一下我饭碗里、粘在衣服上有无饭粒,哪怕只有一粒饭,爷爷总是伸手取走,然后塞进嘴里,老人家珍惜粮食的程度,令我恭敬。
直到少年,父亲雇佣泥瓦匠、木匠和村上开采岩石的能工巧匠,动手建造了砖木结构的房子。当时,许多亲朋好友都来义务帮工,拉石料、到附近的溪边水库筛取黄沙、运砖瓦等等。老父亲几夜没合眼,不分白昼黑夜操劳。哥哥和三个姐夫起早贪黑盯在施工现场,劳累得连坐在地上都能睡得很香。那个年代,农村建的房子叫“大寨屋”,屋檐上的瓦片大多经过模具定型土坯,烧制时烙上了“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保卫祖国”等时代标记。
就这样,父亲动手建造了新的老屋,又开始了我容身落脚的成长处所。尽管房子变了,先后哥哥娶了媳妇,爷爷、奶奶离世,我也应征入伍,从此远离了父母,告别了家乡,但父母一直守候在老太公传了一代又一代的那张八仙桌前,享用着粮食和生活的延续。
老屋的周围,是产生时令水果的“大果园”。在房前屋后一个不大的园子里,父亲、哥哥栽植了多种果树,有文旦、有枇杷、有橘子、有桃、有李、有板栗、有桑葚、有桂花树等。并在不同时节,在阳光、雨露、土壤的天地养分滋润下,经过植物自身的生长、开花、结果、成熟,硕果飘香。多么可爱的家园,多么美丽的老屋,每当踱步窗前,轻轻地打开窗户,透过窗外的视野空间,就会留意到别有一番景致,除了嗅一口新鲜的空气,听鸟语,闻花香,赏月色之外,还能深刻感悟到绿色生态的气息,泥土的香味,大自然的神奇,植物的灵动,仿佛衬托出一幅丰收的美景图画,令人赏心悦目。
我家的老屋,建造于不同年份,室内也无装修,但倾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血,却是一家人容身安生的“大树”,精神力量的寄托和美好生活的期待,蕴涵着一个家庭的文化背景和生活印记。在老屋的大树底下好乘凉,伴随着我一路走来,一路触景生情,一路荣辱兴衰,常常勾起我对祖辈们深深的怀旧。渐渐地,老屋成了我根植于心的“久居”,它不光是一座表面上简单的、单一的住宅建筑,而是对于鲜活生命细节的品味。
“久居”我内心的老屋,曾经付出了几代人双手的劳动,经历过火灾、选址、动迁、翻建的考验后,得以发挥家的功能,清静温馨,无声地记录着时间与生活的沧桑。虽然,老屋只是普通的农家寒舍,但它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留在我琐碎的生活记忆里,承载着太多的亲情,见证了太多的生命的延续。如今,我家的老屋从此消失了,意味着我无家可归,离开了从小成长的熟悉的生活环境。而我清楚,多少老屋可以拆除,却拆不了我们对熟悉成长环境和对家的深深眷恋,以及感恩与怀旧的情怀;多少家园可以消失,却消失不了我们心中那份血浓于水的家族亲情;多少文明可以被毁,却毁不掉我们对社会文明和公平正义的向往……
老屋是有生命的,也是有强大感染力的。它赋予了丰富而朴素的情感和深刻的内涵,展示了多姿多彩的生活画面。老屋,并非只是表面上单一的物质存在,而是打上了老祖宗生活足迹的烙印,甚至影响着几代人的“参照物”和“活教材”,是每个家庭的文明史,是每个人心中的精神力量,也是构成社会文化背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细胞。
我记得住乡愁,怀念家乡的老屋,留恋家园的亲切。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