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为母亲“加班”
日夜辛苦操劳的母亲终于累倒了。
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加班,接到父亲的电话:“你妈做晚饭时突然晕倒了!”“那现在呢?”“你弟弟已送她去医院检查!”
放下父亲的电话,我迅速驾车赶往医院。初秋的冷风裹挟着小雨扑向车窗,想到一向精神爽朗的母亲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我不觉打了个冷颤。
在国庆节放假时间,我陪母亲到武汉医院做了一次彻底检查,经过CT加强检查才知,以前总说妈妈头晕是操劳家务过度,原来是脑部供血不足,两侧颈动脉管一大一小,还长有一动脉瘤,加上年纪大体弱,所以头晕发作频率加大。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在市医院重症病房的一角,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显得那么瘦小,让我忍不住潸然泪下。妈妈,你年轻时白皙漂亮的脸庞被岁月刻出深深的痕迹,那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告诉我,妈妈真的是老了!曾经,我上警校时因训练剪短了头发而羡慕过你乌黑浓密的长辫子,我长青春痘的岁月里羡慕过你光滑红润的肌肤。母亲是老了,是为我们,为我们这个家操劳累的!高中时,妈妈每天早晨*点钟准时喊我起床,晚上十一点下自习,总有一碗热腾腾的“包面”在床头。现在,每次开车满街狂找“白果包面”摊,再也找不到那时暖暖的味道。
上警校时,每到月底,妈妈总是大包小包扛到学校,换床单、晒被褥,送冬衣,洗窗帘。三年下来,寝室里的姐妹们尝遍了麻城各种小吃:板栗、麻花、柿子、猪油饼子……以致每到月底的周末,她们就开始念叨:“你妈妈应该快来了”。
上班后,我们刑侦队人少事多,每晚不加班到十二点就意味放假,更谈不上星期六、星期天的双休。那时没有手机,不能时时联系,母亲更是操心不断。我没回到家,她就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等。“你总是半夜骑摩托车回来,哪里放心得了,你们公安工作得罪人的事,就怕有人要找你的麻烦”。我总是安慰她,“怕什么,没问题,在麻城还不至于有这种人吧”。
结婚生子后,更是加大了母亲的负担。那时父亲还在工厂里上班,产后下了满满一个月的梅雨,妈妈每天早起买菜煮饭,洗尿布,夜晚,陪我睡时帮忙喂奶,忙的不亦乐乎,笑容满脸,那是她最快乐,最忙碌的一个月。儿子八个月时奶水就断了,母亲说:“你们两人工作都忙,孩子不用管,我带回老家养。”这样,儿子在白果大街小巷吃着肉糕,包面,边学说话,边学走路,蹦蹦跳跳地长大了。到三岁接他上幼儿园时,他说:“我是白果人,不到你家住。”那三年是我在工作中最艰辛、最收获的时间,只有我明白,我的每块奖章里都凝聚着妈妈日夜的操劳,无私的奉献。
“你是病人家属?晚上陪睡的?”护士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病人不能吃喝,你们要小心照顾。”
工作20多年了,我无数次夜晚加班,审讯到天明,只有今天这一次是为妈妈加班,我惭愧不已!在她面前,我一直在享受、索取母爱,从来没有想过她的需求、她的快乐,从来没有为她付出,认真体贴、关心过她。
四十不惑。人生走过四十时,到底要什么?财富、名利、成功?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我们辛苦地工作、生活为了什么,到了四十,我迷惑了。曾几时,我只是为了一件疑难案件找到蛛丝马迹而欢欣鼓舞,为了一次次小小的鉴定成功而心潮澎湃,为了一次次短暂相聚而满心期待,为儿子一天天长高、壮实而心满意足。人,其实不需要太多的东西,健康地活着,真诚地爱着,也是一种拥有。对生命而言,无论坚强,还是温柔,都是一种美丽。我需要的不多:家人的平安、充实的工作、健康的身体。望着妈妈疲倦的面容,我想说:“妈妈,你辛苦了,你的女儿一切都好,你大概只想要家人的平安幸福,却忘了自己的健康、需要。”
隔壁病床传来的“呼、呼”声,床头检测仪上发出的“嘀、嘀”声,夹杂在一起,我睁大眼睛,仿佛看到了生命的脆弱,那么的苍白,生怕这些声音一下子停止。这种对生命的敬畏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觉。无论是在无数次的尸体解剖,翻越荒山野岭,还是面对凶神恶煞的歹徒,我都是那么踌躇满志,信心满怀。今夜,蜷缩缩在重症病房的角落,我第一次尝到了害怕的滋味,酷似判处死刑的囚徒等待上诉的结果,害怕我所拥有的会失去,害怕这个夜的凝固。
半夜里,病房里又送来了一位病人,经过一段时间喧闹的,病房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个人急急忙忙推着病人去了。检测仪发出的“嘀、嘀”声这一刻在我听来就像生命的奏乐。我激动地紧握母亲温暖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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