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泥土芬芳
前日,听闻孩子外婆家要拆迁,我很诧异,很失落。
城市扩张,诸多农民因此得益,喜气洋洋地搬进楼房,出租剩余的房屋,抱着补偿款想着怎么花出去。我曾听说一拆迁户分到十九套房子,且不说五年后上市总价是多少,仅房租费就是一笔不菲收入。拆迁,几乎是一夜暴富,一些城市人得了红眼病,那些远在拆迁红线外的农民巴望着拆迁早日到来。
老家在老镇子,房子陈旧宅院却不小,有人对我说这若是拆迁,发了。我却说,不想拆。
拆去旧宅子住进新居,还有可观的补偿费,何乐而不为;我偏偏不愿意接受拆迁,莫非我不缺票子?我正处于困难时期,甚至觉得生活难以为继,久旱逢甘霖的渴望别人无法想象。我亟需掀掉肩上一座大山的力量,尤其是现在。
打小生活在乡村,虽是穷的叮当响,少不更事的我整日光着脚丫踩在泥土地里玩泥巴、撒欢奔跑;懂事了,渐渐地开始畏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羡煞地看着供销社柜台里不用脸朝黄土背朝天,悠闲吃着国家粮的售货员;高考大门打开,渴望鲤鱼飞跃农门到城市里当工人捧铁饭碗。如愿脱离乡土,结婚前夕,父母惊讶地看着粉刷一新的单位两居室,欣喜地说我进了天堂了。
说是离开乡村泥土,单位却远离城市,我的住所依旧与田地为邻。单位在城里建房,大家挤破脑袋都想住城里,没有分到房的纷纷购买商品房,为了孩子上学,为了当一回真正城里人。当年,我追随购房大军也住进现在的房子。
我当所谓的城里人已有十三年,孩子已从当年一蹦三跳的小顽童到如今深沉的大小伙,二居室已然局促,我们便思量着换房。有一天,我忍不住地说:我真的不想离开这房子。没想到,我的依恋得到他们母子和声。我们都已中年,对居所是日久生情,不奇怪,孩子却也如此的留恋,实出我的意料。
孩子成长过程中,我经常对孩子说我童年的故事,说城市孩子没有享受的童趣,说城市没有的湛蓝天空、空旷田野,清新扑鼻的泥土芬芳……几乎年年诉说我对乡土的留恋。孩子寒暑假都是在乡下外婆家度过的,从村头跑到村尾,外婆捧着饭碗一路追去,孩子满脸是泥的吃一口饭菜一转身又跑得没影子。
乡下奶奶的瓦房、外婆旧屋,是爸妈的出生地,偏僻乡村有着撒腿飞跑的自由天地;现住房子虽小,却也是留下他成长烙印地方。如此成长环境和熏陶,孩子便凝聚了依附土地的情结。
如今住房价格节节攀升,频频戳破天花板,普通人倾几代人之力举债购买一套住房,还有一些人永远只能望房兴叹。有人说,买不起就租房呗,其实他忘记了,国人自古以来就有攒了钱就回乡添置田地、大兴土木的传统,有着解不开的土地情结。当下,土地没了,国人将对土地的依恋全寄托在住房上。
拼死买一套房,累了也只睡一张床。这就是当下国人素描。
寒来暑往十余载,一栋楼住了多少户不知道,本单元谁是谁家,我也不知道,对有些面孔还非常陌生。躲在钢筋混凝土里的城市人彼此间眼神是那么生疏、那么警惕,隔膜之深,仿佛隔了一条银河,一个时代。
前年,楼下一老人夜间猝然过世,老伴电话呼叫住在城市另一角和异地的儿孙,等子孙到场期间,她没有去请近在咫尺的上下楼和对门邻居来帮忙。“老死不相往来”,大家冷漠地践行,一如既往。
前年腊月二十六,老娘离世,我们悲痛之余为丧事担忧。进入腊月二十,乡村便开始了户户冒炊烟人人连轴转的日光。令人感动的是,邻居们各家各户自发地抽出一劳力来帮忙,有条不紊地帮着处理了我娘的后事。
我又对孩子说,民风淳朴,惟有乡村,我从乡下来,退休我再回乡下去;奶奶不在了,就到你外婆家;种一点菜养几只鸡,与邻居串门唠嗑,颐养天年,美哉!
没料想,向往之地也面临拆迁,享受泥土芬芳梦想即将破灭。回故乡?也罢,叶落归根。
但愿我的故土永远保留孩提时代印记,永不拆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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