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风如刀
这两天阳光刺眼,气温骤升。“草长莺飞二月天”,本该是东风和煦,柳丝曼舞,不成想才刚刚脱掉棉衣,刚刚过了一天或半天这样的日子,嘴唇竟已干裂,毛毛糙糙,火辣辣疼痛。茶水喝到腹胀,唇膏擦到油滑,可不起多大作用。一阵春风来,吹走雾霾,却吹来干裂。春风不是温柔的玉手,春风是一把刀。
冬天风如针,刺骨。因为天冷,完全有理由躲到室内,躲到风吹不到的地方。透窗听风如斗士般刺杀怒吼,一阵强似一阵,再夹杂着冰雪,室内室外两重天,悠闲地喝着茶,嘴唇始终湿润,一点都不担心干裂。春天则不同,那花花草草,那依依杨柳,那漫天的风筝,整个天地都换了新颜,像盘了头、抹了粉、描了眉、涂了口红、穿了婚纱、换了个人似的美娇娘,勾着人的魂儿,把人轻易地从家里钓到山上、水边、广场,踏青、垂钓、运动,总之让人不由自主地出门来,开心到忘了自己。越是好天气越疏忽了保养,一阵风的功夫,衣服上头发上都布满了尘土,皮肤也黑了,糙了,连嘴唇都开裂了。有人说,夏天太阳毒,夏风如火,夏天容易让人黑,此言差矣,其实春天容易害人皮肤黑,捂了一个冬季,终于可以透透光了,且春光明媚,完全忘记使用防晒霜,也完全忘了春风的厉害!在欢声笑语,在踏春赏春中,皮肤变黑变粗糙了,这才清醒风是罪魁祸首啊!
蜷缩了一个冬天,是该舒展一下身子骨了,难得丫头做完了作业,她拉着我打羽毛球。对这个要求,我欢天喜地,决定陪她活动活动,强身健体。没想到一个半小时下来,她越发活蹦乱跳,我却整个人像散了架,肩膀疼、胳膊疼、手腕最疼,岁月不饶人,真是老胳膊老腿不中用了,而最难以抵抗的却是风。室外打羽毛球,最怕有风,可恼就恼在这微微的春风上,说风大又不大,能打球,说风小也不对,可以轻易地使球跑偏,她打顺风,轻轻一点,羽毛球就飞回来,我打逆风,抡圆了胳膊,羽毛球却半空里落下,打球变成了一次次发球、捡球、弯腰。“吹面不寒杨柳风”,却是软刀子杀人,最终吹裂了嘴唇。而秋风多么坦荡,秋风扫落叶,一阵比一阵凛冽,秋风如箭,百步穿杨。
在山坡前一片育林地里,我们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挖野菜。那是一片半人高的小松林,在林场工人的辛勤浇灌下,让这片小松林的野菜比其它地方生发得早些。“荠菜”、“柒菜”、“苦菜”、“婆婆丁”……几步一棵,推开松枝,避开松针,弯腰拔出野菜,很惬意,很兴奋,这可是我二十年未干的营生了。如今,野菜不野了,变成家养、盆栽,变成大棚菜了。而野地里的野菜,因为长时间撒农药、打灭草剂,几乎难以寻觅,万幸漏网的几棵,也变得赖赖歪歪,像得了重病,已经不敢食用。而小时候,我们却是靠着野菜为生。随着许多野菜的减少或灭绝,大量昆虫、鱼虾、青蛙田鼠等小动物也几乎消失殆尽。人最残忍、最可怕,有多少人为了眼前利益,残害生灵,甚至不惜残害同类,人应该对野菜感恩,向野菜致歉。唐诗人白居易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像是春风唤醒了大地,让野菜丛生。可是如今的春风里,布满的是农药的气味。我们挖着野菜,松风动处,恶臭袭来,是旁边的臭水沟,沟边几株绿草无奈点缀着。
起风了,会不会要下雨了,心里一阵欢喜。庄稼人都盼着春雨,“春雨贵如油”,可有日子没下雨了。杜甫的《春夜喜雨》写得多好呀,“随风潜入夜”,那时春风像个美男子,牵手细雨,偷偷地在深夜里缠绵,那时春风温柔,春雨肯定可以泡茶,绝不会吹裂嘴唇。我正动情地想着,风竟越来越大,小树林竟也松涛阵阵。不远处刚才还很清晰的山色,竟然模糊起来,像蒙了一层纱,那却不是水雾,是黄土。“别挖了,快回家吧,看这天黄的,沙尘暴来了!”
春风已毫无往日的温柔,她变成了一把大砍刀,她要砍倒桃树、杏树、梨树,她要摧残迎春花、桃花、杏花、梨花……她要把貌似多情的、温柔的、漂亮的、踏青的人儿都统统赶回那装修的时尚、漂亮、干净却缺少生机的家。
把春天糟蹋的比冬天还要差的人,怎么能有资格出门赏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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